雨夜订单

巷子里的积水漫过脚踝时，陈默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。

手机屏幕在雨夜里泛着惨白的光，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。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外卖箱里的砂锅粥正在迅速变凉。这单配送费加了八块钱，备注写着"孕妇饿得难受，求求快点送"。

老城区的巷子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，陈默拐过第三个岔路口时，终于看见门牌上褪色的"福安巷17号"。铁门虚掩着，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的光。

"有人吗？您的外卖到了。"他按亮手机电筒，光束扫过积满油污的墙面。突然照见门后蜷缩的人影，惊得他后退半步。

穿碎花睡裙的女人歪倒在玄关，隆起的腹部在湿透的布料下显出诡异的轮廓。陈默闻到浓重的铁锈味，手电光颤抖着移向女人身下——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台阶蜿蜒而下，在雨水中绽开朵朵血花。

"醒醒！"砂锅粥摔在积水里，陈默扑过去摸她的颈动脉。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，黏腻的血液已经浸透袖口。他哆嗦着掏出手机，110三个数字按了三次才拨通。

警笛声由远及近时，陈默才发现自己满手是血。他瘫坐在巷口的石墩上，看着闪烁的蓝光刺破雨幕。两个民警打着手电往17号去，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。

"小伙子，你说的人呢？"

陈默跟着民警冲进铁门，手电光束在空荡荡的玄关来回扫动。青苔斑驳的水泥地上只有一滩积水，连砂锅粥的残渣都不见了。

"不可能！"他扑到墙边摸索，指尖沾到的分明是雨水，"刚才就在这里，流了那么多血......"

老民警用手电照他的脸："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。"

陈默突然想起什么，掏出手机翻找订单记录。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来——接单记录消失了。配送软件显示最近一单是下午五点的奶茶，而此刻手机显示23:47。

暴雨砸在防雨棚上的声音越来越急，陈默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已是凌晨三点。值班民警给他倒了杯热水："这片老房子下个月就拆迁了，17号上周刚搬走最后一户租客。"

第二天晌午，陈默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。城中村入口拉着警戒线，几个大妈围着公告栏指指点点。他凑近看清警情通报的瞬间，后颈汗毛全部竖了起来。

【昨夜23时许，东郊水库打捞起一具女尸，死者为25岁孕妇，身着碎花连衣裙......】

照片上的女人侧脸朝下漂浮在水面，湿漉漉的长发间隐约可见后颈的蝴蝶纹身。陈默死死攥住颤抖的右手——昨夜那个孕妇后颈，正纹着同样的蓝紫色蝴蝶。

更诡异的是，通报显示死者是三个月前跳楼自杀的网红主播林小蔓。当时新闻铺天盖地，说她在直播时突然发疯，从28层公寓一跃而下。

陈默摸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，最新报道让他浑身发冷。法医鉴定显示林小蔓确实死于三个月前，但尸体在殡仪馆不翼而飞，直到昨夜在水库被发现时，腹部竟呈现足月妊娠状态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陌生号码发来彩信。陈默点开图片，砂锅粥的外卖袋静静躺在积水中，袋口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在雨水里缓缓晕开。

幽灵直播

陈默把电动车油门拧到底时，手机还在裤兜里疯狂震动。那些陌生号码从中午开始就不断发来彩信——积水的巷口、打翻的外卖袋、警车蓝光在雨幕中的折射角度，每个画面都精准复刻了他记忆中的场景。

城中村的自建房像褪色的积木堆在眼前，陈默刹停在17号门前。铁门上的封条在风中飘动，门缝里突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女声："您有新的美团订单，请及时处理。"

他猛地推开门，霉味扑面而来。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摆着台老式电视机，屏幕雪花点中突然跳出林小蔓的直播画面。她穿着那件碎花睡裙，隆起的腹部把布料撑得发亮，正对着镜头涂口红。

"谢谢王哥的火箭呀。"林小蔓突然转头看向屏幕外，"送外卖的小哥到了呢。"

陈默后背撞上门框，直播画面里赫然出现他站在玄关的身影。弹幕疯狂滚动：

[这特效牛逼！]

[主播又在搞沉浸式恐怖直播？]

林小蔓起身时，睡裙下摆滴落鲜红的液体。她踉跄着扶住茶几，朝着镜头外的陈默伸出手："救...救孩子..."

"砰"的一声，陈默抄起墙角的啤酒瓶砸向电视机。飞溅的玻璃碴里，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，以及身后一闪而过的碎花裙角。

警局调解室里，老民警把现场照片推到他面前："你说那个孕妇的鬼魂在搞直播？"

"真是林小蔓！她直播间现在还在！"陈默点开颤音APP，搜索记录里空空如也，"昨晚明明......"

"殡仪馆监控显示，三个月前林小蔓的尸体是被她丈夫领走的。"民警调出档案照片，"这是今早打捞上来的尸体，法医说胎儿DNA和丈夫不匹配。"

陈默盯着死者手腕的烫伤疤痕，突然想起昨夜扶孕妇时碰到过同样的伤痕。调解室空调发出嗡鸣，他突然抓住民警的胳膊："订单！查我的订单记录！"

后台数据显示，昨夜23:15确实有单砂锅粥送往福安巷17号。下单账号是刚注销的"林中蔓草"，IP地址定位在东郊水库。

陈默站在水库堤坝上时，夕阳正把水面染成血红色。警戒线还在，几个穿胶鞋的村民在浅滩摸田螺。他打开配送软件，定位光标突然在水库中央疯狂跳动。

"小伙子，天黑了别在水边转悠。"穿胶皮裤的老头拽住他胳膊，"上个月刚淹死个姑娘，肚子鼓得跟气球似的。"

陈默浑身僵硬："是不是穿碎花裙？"

老头突然压低声音："你也看见了？这几天总有人半夜听见女人在哭，今早老张头撒网捞上来个东西......"他掀开脚边的塑料桶，浑浊的水里泡着个外卖袋，封口处还粘着干涸的血迹。

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，陈默颤抖着点开颤音APP。林小蔓的直播间自动跳出来，画面里是正在水库边的自己，弹幕以每秒十条的速度刷新：

[主播怎么找到群演的？]

[后面！后面！]

陈默猛地回头，堤坝尽头站着个穿碎花裙的身影。晚风掀起她的裙摆，露出被水泡胀的惨白小腿。弹幕突然变成清一色的血红字体：

[轮到你了]

手机砰然坠地，陈默再抬头时，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水雾中。他弯腰捡手机时，发现草丛里闪着微光——银色打火机上刻着"夜色KTV"。

深夜的KTV走廊飘着劣质香薰味，陈默攥着打火机推开202包厢。茶几上摆着喝剩的啤酒，点歌屏停留在《凉凉》伴奏界面。保洁大妈拎着拖把进来："这间三天前出过事，有个孕妇吐得满沙发都是血。"

陈默突然按住大妈肩膀："是不是穿碎花裙？后颈有蝴蝶纹身？"

"你怎么知道？"大妈突然压低声音，"那女的被两个纹身男架着出去的，鞋都掉了一只。"她从工具间拿出只白色运动鞋，鞋底还沾着福安巷特有的红泥。

陈默翻过鞋舌，内侧用记号笔写着"林小蔓38码"。当他掀开鞋垫，藏在里面的孕检单显示末次月经是去年九月——正好是林小蔓自杀前一个月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匿名账号发来段视频。昏暗的车库里，林小蔓被拖向SUV后备箱，她挣扎时后颈的蝴蝶纹身在镜头前一闪而过。视频最后五秒，拍到了副驾驶上的银色打火机。

陈默冲出KTV时，街道尽头有辆黑色SUV正在掉头。他疯狂蹬着电动车追上去，在红灯路口看清了车牌尾号648。后窗突然降下，穿碎花裙的女人缓缓转头，浮肿的脸上绽开诡异的笑。

"吱——"刺耳的刹车声响起，陈默连人带车摔进绿化带。等他爬起来时，SUV已经消失在夜色中，只有副驾驶座上那点银光在视网膜上灼烧。

第二天清晨，陈默被敲门声惊醒。门外站着两个便衣，领头的高个警察亮出证件："林小蔓丈夫昨晚坠楼身亡，我们在命案现场发现了你的指纹。"

陈默被带上警车时，看见楼道口闪过碎花裙角。手机在裤兜里震动，林小蔓的直播间再次自动开启，画面里是呼啸而过的警车，弹幕正在狂欢：

[沉浸式追凶直播！]

[凶手要自首了吗？]

当警车驶过东郊水库，直播间突然涌入上万观众。陈默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里，身后水面上缓缓浮起个鼓胀的孕妇尸体。弹幕瞬间刷满屏幕：

[她来了！]

尸体突然睁开被水泡白的眼睛，贴着车窗与陈默对视。驾驶座的警察猛打方向盘，在剧烈的颠簸中，陈默听见林小蔓贴着耳根呢喃："找到打火机的主人了......"

替罪羔羊

警车撞开护栏的瞬间，陈默护住头撞向车门。腥臭的湖水涌进车厢时，他看见林小蔓的尸体像水草般缠住警察的脖子。安全带卡扣突然弹开，他抓住漂浮的手机钻出车窗。

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，陈默游到岸边才发现不对劲——后座的两个警察没跟上来。他趴在芦苇丛里，看着警车缓缓沉入水中，水面浮起大团暗红色的泡沫。

直播还在继续，画面定格在坠湖前一秒。陈默放大截图，副驾驶警察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。这个特征和三天前押送他的高个警察完全吻合，但那人今早递给他矿泉水时，五指分明是完整的。

手机突然收到陌生邮件，附件是殡仪馆的监控视频。凌晨三点，两个穿警服的人从冷柜拖走林小蔓的尸体，其中一人转身时露出缺失的小指。

陈默拧干外套时摸到裤兜里的硬物。银色打火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"夜色KTV"的logo下多出串小字：VIP包厢专用。他想起那晚在202包厢看到的酒水单，最贵的黑桃A套餐要价8888，预订单上潦草地签着"周"字。

清晨的殡葬用品店刚开张，陈默戴着口罩闪进里间。开锁师傅老吴是他同乡，正对着监控屏幕啃包子："你咋成通缉犯了？"

"帮我查个车牌。"陈默把648尾号的数字写在黄纸上，"再找个能破解手机的高手。"

老吴盯着新闻里正在播放的警车坠湖通报，油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："这车是报废车，上周刚被夜色KTV的保安队长买走。"他突然凑近屏幕，"等等，车主信息更新了......"

陈默看着自己的身份证照片出现在车辆登记信息栏，后颈渗出冷汗。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林小蔓的直播录像，这次画面里多了行车记录仪视角——案发前两小时，正是陈默的脸出现在驾驶座调整后视镜。

"这是AI换脸！"老吴指着视频边缘，"看见后视镜里的挂坠没？真车主是个戴观音的，你脖子上光溜溜的。"

陈默冲出店铺时，早高峰人群正在围观商场大屏。他的通缉令和林小蔓的死亡新闻交替播放，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回荡在十字路口："该嫌疑人具有严重暴力倾向，市民发现请立即报警......"

城中村入口的凉茶铺换了新广告牌，陈默压低帽檐坐下。老板娘端来龟苓膏时，他瞥见柜台后贴着夜色KTV的招聘启事，联系人周经理的电话号码似曾相识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匿名号码发来短信：【想知道林小蔓的孩子在哪吗？】附件是张婴儿床照片，枕头上放着带血的外卖单。

陈默跟着导航找到郊区孤儿院时，铁门正被警戒线封住。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往外搬纸箱，他抓住个保洁阿姨打听："说是爆发传染病。"阿姨比划着肚子，"孩子们半夜集体腹痛，有个娃吐出来这个......"

陈默看清她手套里攥着的东西，胃部一阵抽搐——沾着胃液的银色打火机，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。

夜色KTV的后巷堆满垃圾，陈默从通风管爬进二楼主控室。监控屏幕显示202包厢坐着三个男人，居中的人正在转动手上的翡翠扳指。陈默放大画面，那人后颈隐约露出蓝紫色纹身。

"等你半小时了。"主控室门突然被推开，周经理握着电击棍进来，"警察马上就到，你现在自首算投案自首。"

陈默举起手机："殡仪馆视频里的假警察，是你的人吧？"他按下播放键，监控里戴翡翠扳指的男人正在给两个"警察"发钱。

周经理脸色骤变，电击棍戳向陈默胸口。两人扭打中撞翻操作台，所有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林小蔓的直播间。弹幕疯狂刷新中，202包厢的男人们正在拆解某个血肉模糊的物体。

"那是......"陈默看着翡翠扳指男人举起的手术刀，突然认出他腕上的积家手表——和林小蔓丈夫葬礼上戴的是同款。

周经理趁机按下警报，整栋楼响起刺耳鸣笛。陈默抓起主控电脑硬盘跳窗时，看见三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堵住巷口。他钻进下水道的瞬间，上方传来犬吠声。

恶臭的污水没过膝盖，陈默用打火机照亮管壁。泛黄的广告贴纸上印着"无痛人流"，联系电话被划掉改成"收药电话137xxxx"。他摸出林小蔓的孕检单，背面有串相同的号码。

手机突然收到直播推送，林小蔓的账号正在户外直播。镜头扫过斑驳的"福安巷17号"门牌，一双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正在门缝底塞进外卖单。陈默看清订单备注的瞬间，全身血液几乎凝固：

【这次记得放足砒霜】

死胎档案

下水道里的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，陈默用T恤捂住口鼻，手电筒光束扫过管壁上的抓痕。那些带血的指甲印从岔路口开始延伸，最后消失在生锈的铁栅栏前。

手机还剩3%电量，直播画面卡在林小蔓往门缝塞外卖单的瞬间。陈默放大截图，她手腕上戴的转运珠，和孤儿院院长办公室供着的舍利子是同一串。

铁栅栏外传来水流声，陈默踹开松动的水泥块钻出去，正撞见穿胶皮裤的老头在收渔网。老头看清他的脸，抄起船桨就要打："灾星！"

陈默躲进芦苇丛，老头追来时踩到淤泥里的硬物。是个泡胀的女士挎包，内层夹着林小蔓的产检手册。B超照片显示胎儿六个月时脐带绕颈三周，但死亡时间标注的却是八个月后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电量告急的红色警示灯映着匿名信息：【三点整，幸福诊所后门】。陈默翻到手册末页，医生签名栏盖着"张明远"的印章，正是孕检单背后那个号码的主人。

幸福诊所的玻璃门贴着"出租"告示，陈默绕到后院时，发现垃圾桶里堆满带血的纱布。二楼窗户突然打开，穿白大褂的男人探出头："快递放门口。"

陈默顺着排水管爬上去，诊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。张医生正在给手术台消毒，头也不回地说："今天没有预约。"

"林小蔓的孩子是怎么死的？"陈默举起产检手册。

手术刀哐当落地，张医生转身时露出颈侧刀疤："你是第三个来问的。"他拉开冷冻柜，二十几个玻璃罐在冷气中显现，"都是脐带绕颈，真巧啊？"

陈默看着标签上的孕周记录，发现所有胎儿死亡时间都比诊断时间晚两个月。张医生突然揪住他衣领："上个月有人出五十万买这些标本，我没答应，结果......"他扯开衣领，刀疤延伸到锁骨，"当夜就遭了火灾。"

手机自动播放起新闻视频，三个月前诊所失火的报道里，有个戴翡翠扳指的男人在围观人群里一闪而过。陈默刚要追问，楼下传来卷帘门被撬的声响。

"从通风管走！"张医生塞给他牛皮纸袋，"这是林小蔓的引产同意书，签字的根本不是她丈夫！"

陈默爬进通风管时，听见楼下响起惨叫声。他从管口钻出，发现置身夜色KTV的后厨，冷冻柜里整齐码着标注"特供"的肉块。手机突然恢复信号，林小蔓的直播间自动开启，画面里张医生正被按在手术台上，戴翡翠扳指的男人举起了电锯。

弹幕疯狂刷起打赏特效，陈默看着定位突然醒悟——诊所和KTV的地下室是相通的。他掀开排水沟盖板，顺着血迹找到暗门后的密室，墙上贴满林小蔓不同角度的偷拍照。

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，陈默捡起保险单时如遭雷击。受益人写着"周俊生"，正是夜色KTV的法人代表。而投保时间显示，在林小蔓死亡前十天，有人给她买了三千万意外险。

密室突然亮起红光，墙上的显示屏跳出倒计时十分钟。陈默在柜子里找到带编号的孕产妇档案，林小蔓的记录页夹着张胎儿DNA报告。当他看到亲子鉴定结果时，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。

"找到你了。"周经理举着高尔夫球杆堵住出口，"把东西放下，给你留全尸。"

陈默抄起档案砸向电闸，趁黑撞开储物柜。逃生通道的门锁需要指纹验证，他拽过周经理的手按上去，警报声中冲进停车场。

黑色SUV急刹在面前，车窗降下露出翡翠扳指。陈默转身要跑，后脑勺挨了重击。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，是后备箱里二十几个相同的银色打火机。

醒来时手腕传来剧痛，陈默发现被铐在直播间的铁椅上。环形补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，林小蔓的直播画面正在对面屏幕循环播放。弹幕突然变成清一色的：

[凶手亮相！]

戴翡翠扳指的男人走进镜头，腕上的积家表泛着冷光："感谢观众老爷们众筹追凶，现在揭晓谜底——"他举起陈默的外卖箱，"三个月前，就是这个外卖员给林小蔓送了有毒的砂锅粥。"

陈默挣扎着看向外卖箱，里面赫然出现贴着"百草枯"标签的调料包。男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："还记得那单暴雨夜的配送费为什么特别高吗？"

直播镜头突然切换，暴雨夜的监控录像显示陈默往砂锅粥里撒粉末。弹幕开始疯狂刷起"死刑"，在线人数突破十万的瞬间，直播间突然黑屏。

"你们在造假！"陈默嘶吼着扯动铁链，"那天我根本没放......"

"重要吗？"男人把玩着翡翠扳指，"观众只相信他们看到的真相。"他按下遥控器，墙壁翻转露出整面照片墙。陈默的童年照、中学毕业照、送外卖的工作照全部被打上红叉，最中央贴着林小蔓的遗照。

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，匿名账号发来段手术室监控。视频显示林小蔓被绑在产床，戴翡翠扳指的男人正俯身对她说："直播自杀就能保住孩子。"而她隆起的腹部，分明还在轻微起伏。

陈默猛地撞向男人，两人滚倒在地。翡翠扳指碎裂的瞬间，暗门冲进几个举着手机的网红："家人们快看！这就是杀妻骗保的渣男！"

混乱中陈默抢过手机，直播间观众正在疯狂截图。他扒开男人后领，蓝紫色蝴蝶纹身下藏着缝合伤疤。当撕开仿真皮肤时，微型摄像头正闪着红光。

"他在直播杀人！"陈默对着镜头大喊，但弹幕刷起的却是：

[剧本太刻意了]

[这特效值个火箭]

男人趁机拔刀刺来，陈默翻身躲过，刀尖扎进网红举着的自拍杆。警笛声由远及近，密室突然开始喷涌浓烟。陈默在烟雾中摸到通风管道，钻进去前回头看了一眼——翡翠扳指男人正对着镜头整理领带，身后闪过穿碎花裙的小女孩。

暴雨倾盆而下，陈默从下水道爬出时，怀里紧揣着染血的DNA报告。手机进水前收到的最后定位，是城中村那间即将拆除的17号危楼。

当他踹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时，月光正照在墙面的儿童涂鸦上。歪歪扭扭的蜡笔画里，穿碎花裙的女人牵着戴手铐的男人，天空飘着二十几个银色打火机。陈默蹲下身，发现地板缝隙里塞着孕检单残片，背面潦草地写着：

【孩子活着】

外卖订单

陈默用打火机烧开地板时，腐臭味熏得他直流眼泪。撬起的木板下埋着奶粉罐，里面塞满婴儿连体衣，每件胸口都绣着"周平安"。最小那件的袖口沾着褐色药渍，和孤儿院孩子吐出的污渍一模一样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电量耗尽的提示音在空屋里格外刺耳。陈默摸出浸水的SIM卡，插进从主控室顺走的旧手机。开机瞬间弹出99+未接来电，最新短信来自陌生号码：

【凌晨三点，天台见】

夜色中的烂尾楼像具骨架，陈默爬到28层时，看见天台边缘站着穿碎花裙的女人。夜风掀起她的裙摆，后颈的蝴蝶纹身在月光下泛着蓝紫色幽光。

"你没死？"陈默在五米外停住脚步。

林小蔓转过身，腹部平坦得像是从未怀过孕。她举起正在直播的手机："家人们看仔细了，这就是害我被家暴致死的渣男。"

弹幕瞬间刷爆屏幕，陈默瞥见自己的脸被P在伪造的家暴照片上。他向前逼近："你的孩子在哪？"

"我们的孩子在这呀。"林小蔓突然掀开假孕肚，掏出血淋淋的肉块扔过来。陈默侧身躲闪时，看清那不过是KTV后厨的冷冻猪肝。

直播镜头突然翻转，对准远处亮着红灯的产科医院。林小蔓的哭腔完美得像是排练过："他就是在那家黑诊所，亲手......"

陈默扑过去抢手机，林小蔓却主动松手。手机坠楼的瞬间，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："你听。"

婴儿啼哭从楼下传来，陈默扑到天台边，看见17层的脚手架晃动着粉色襁褓。他转身揪住林小蔓衣领："那也是道具对不对？"

"去确认啊。"林小蔓舔了舔嘴角的血浆，"就像你当年确认捐精协议那样。"

陈默浑身僵住。三年前的雨夜，他在医院厕所撞见个戴口罩的男人。那人说代驾司机急需用钱，哄着他签了份"营养费补贴协议"。

林小蔓趁机挣脱，从消防栓后拽出个三岁男孩。孩子后颈的蓝紫色胎记，和陈默腰间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。

"现在直播人数破百万了。"林小蔓把水果刀塞进男孩手中，"观众最爱看父子相残的戏码。"

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，陈默看着男孩举刀走近，突然发现孩子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——和KTV那些"特供肉"的检疫章颜色一致。

"他们给孩子喂了致幻剂！"陈默撞开林小蔓，抱起孩子冲向安全通道。怀中的躯体轻得不正常，掀开襁褓竟是塞满棉花的玩偶。

整栋楼突然断电，应急灯亮起红光。陈默在楼梯间撞见举着手机的网红们，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上来："凶手在哪？"

"让开！"陈默撞开人群，听见楼下传来周经理的喊声："凶手劫持人质往顶楼跑了！"

天台铁门被锁死，陈默转身看见翡翠扳指男人从阴影里走出。他扯开衬衫，胸口纹着和林小蔓同款的蝴蝶："我们兄妹的直播公司，需要个顶级爆款。"

陈默看向他身后，本该坠楼的林小蔓正对着镜子补口红。三个穿警服的人架着摄影器材出现，其中一人小指缺了半截。

"去年拍家暴题材差点翻车。"林小蔓给男孩补粉底，"这次借拆迁区布置了三个月场景，连外卖袋渗的血浆配方都改良过。"

陈默摸到墙边的钢筋："孤儿院那些孩子中毒......"

"直播事故而已。"周经理笑着打开外卖箱，"就像现在，穷途末路的外卖员畏罪自杀......"

破风声划过耳际，陈默抡起钢筋砸翻摄影灯。燃烧的酒精引燃假血包，火势瞬间吞没半个天台。他趁乱翻过围栏，顺着脚手架滑到十七层。

粉色襁褓还在原地，这次传来真实的啼哭。陈默掀开布料，婴儿后颈的蝴蝶胎记泛着荧光。手机自动播放起三年前的监控，戴口罩的男人正把陈默的精子样本递给翡翠扳指。

"亲子鉴定是直播的终极爆点。"周经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，"可惜你看不到......"

陈默抱着婴儿跃上空调外机，下方警方的充气垫正在充气。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眼，灰白色瞳孔里映出满天繁星。

三个月后，城中村拆迁现场。陈默蹲在17号废墟前烧纸钱，手机弹出新闻推送：《网红孵化公司CEO周某涉嫌谋杀被捕，揭密百万打赏背后的剧本杀骗局》。

纸灰被风卷上天际，他摸出口袋里的银色打火机。警方的结案报告里始终没提那个婴儿，就像没人注意到拆迁队挖出的地窖中，二十具婴孩骸骨手腕都系着外卖配送单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新订单提示音在废墟间回荡。陈默点开接单页面，收货地址显示"东郊水库南岸"，备注栏写着：

【爸爸，我饿】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