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订单

我蹲在电动车踏板上啃面包时,手机突然炸响。凌晨两点十七分,系统派了个城南老小区的奶茶单。

"有病吧大半夜喝全糖珍珠奶茶。"我拧动油门冲进夜色,头盔带子勒得下巴生疼。后视镜里映出我熬红的眼睛——这个月房贷还没凑够,再跑三单能多拿夜间补贴。

梧桐巷17号401室。老式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,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逐层亮起,在四楼拐角处突然熄灭。我跺了跺脚,头顶灯泡滋啦闪烁,照见铁门底下蜿蜒的黑红色液体。

"您的外卖到了。"我按门铃的手僵在半空。奶茶袋滴滴答答往下淌水,混着那股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。401室门缝里渗出的液体已经漫到脚边,在手机电筒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。

身后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。我猛地回头,对面402的门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。"小伙子..."沙哑的老妇声吓得我差点摔了奶茶,"那屋没人住。"

我手忙脚乱摸出订单核对:"张美娟女士订的,尾号7788。"话没说完,402的老太太突然砰地关上门。声控灯再次熄灭的瞬间,我分明听见门锁反拧的声音。

血腥味越来越浓。我颤抖着拨通110,膝盖突然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——门框下方的春联翘起一角,露出藏在下面的银色钥匙。这个发现让后背瞬间爬满冷汗,订奶茶的人为什么要把钥匙藏在这里?

"不许动!"两道强光手电刺破黑暗。我被按在墙上时,奶茶珍珠滚了一地。警察撞开门的瞬间,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可手电光扫过的客厅却整洁得吓人。米色布艺沙发纤尘不染,玻璃茶几上摆着果盘,电视柜前的绿萝长势喜人。

"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。"年轻警察揪着我后领。我疯了一样指着地板:"刚才真的有血!您看这门缝..."手指触到木门底部的瞬间,我整个人如坠冰窟——干燥的漆面连水渍都没有。

老警察蹲下身,指尖抹过门框突然顿住。他掏出紫外线灯照向地面,密密麻麻的荧光斑点顺着楼梯蜿蜒而下,在拐角处汇成一道拖拽的痕迹。

"鲁米诺反应显示这里确实有过血迹。"法医提着工具箱出现时,我瘫坐在楼梯上。年轻警察尴尬地松开手,我衬衫后背已经汗湿大半。

402的门突然打开,穿碎花睡衣的老太太攥着念珠探头:"造孽哟,这房子空三年了。"她腕间佛珠碰撞的脆响在楼道格外清晰,"上个月也有人半夜来送外卖..."

"您记得日期吗?"老警察翻开笔记本。老太太眼神突然发直,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抠住门框:"七月半,鬼门开。"她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句话,直到被赶来的社区主任搀回屋里。

第二天我去派出所做笔录,才知道402老太太叫张桂兰,独居十年。负责此事的陈警官递给我矿泉水:"你说昨晚看到血迹,但痕检科今早采样,所有生物痕迹都被清理过。"

我捏扁塑料瓶:"每个外卖箱都有GPS记录,系统能证明我去过现场。"陈警官突然盯着我:"张桂兰失踪了。"

监控显示老太太凌晨三点二十分独自出门,灰色毛呢外套在盛夏夜里格外扎眼。可当我跟着陈警官重返梧桐巷时,402门口摆着三碗插香的冷饭——这是本地给头七亡魂引路的习俗。

"不可能!"我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墙。监控画面里,张桂兰分明朝着小区南门走去,但南门保安亭的大爷赌咒发誓整晚没见过人。更诡异的是,她家衣柜里还挂着那件灰色外套。

陈警官突然接了个电话,脸色骤变。他示意技术员放大楼道监控的某个画面:在张桂兰"离开"后四小时,402的窗帘出现过不正常的抖动。法医在窗框外侧提取到半枚指纹,属于三年前煤气中毒身亡的401前租客。

我浑浑噩噩走出派出所时,夕阳把梧桐巷染成血色。奶茶店小妹突然追出来:"周哥,昨天半夜有人打听你。"她擦着围裙上的水渍,"戴着口罩说要找最熟悉这片区的外卖员。"

手机在裤兜里震动,新订单提示音在暮色中格外刺耳。待送达的鲜花生鲜超市订单上,收货人姓名栏赫然写着三个字:张美娟。

生死订单

夕阳把柏油路烤得发烫,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"张美娟"三个字,后颈汗毛根根竖起。鲜花生鲜超市的霓虹招牌在暮色中明明灭灭,玻璃门后飘出烂菜叶的酸味。

"周哥来取货啊?"理货员小王叼着烟掀开塑料门帘,"冰柜最底层那个泡沫箱,顾客特别嘱咐要冷链配送。"他弯腰时后腰露出半截纹身,像是某种缠绕的藤蔓。

泡沫箱用黄色胶带缠得密不透风,入手却轻得出奇。收货地址是城北建材市场后巷,导航显示要穿过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。我拧油门的手有些发抖,箱体侧面渗出的水珠顺着电动车踏板往下滴。

拐进第三个小巷时,后视镜突然闪过黑影。我猛踩刹车,箱子里传出玻璃瓶碰撞的脆响。破败的砖墙上用红漆画满圆圈,每个圈里都标着数字——这是拆迁队做的标记,可那些数字却在路灯下诡异地扭曲。

手机突然震动,陌生号码发来短信:【掉头,去梧桐巷17号】。我回拨过去听到空号提示,转身发现泡沫箱的胶带不知何时崩开一角,露出里面冻得发紫的猪蹄。

"操!"我把车摔在路边,疯狂撕开胶带。五斤猪蹄整整齐齐码在碎冰上,腥味冲得人作呕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,401室门前站着穿碎花裙的女人,她的脸被烟头烫出焦痕。

建材市场方向传来犬吠,我哆嗦着重新捆好箱子。导航突然黑屏,充电接口处渗出粘稠的液体。这时我才注意到,车把手上沾着暗红色碎屑,像是风干的血痂。

"小周?"沙哑的男声在身后炸响。拆迁办的老刘提着白酒瓶晃过来,通红的眼珠盯着泡沫箱:"给17号送东西?"他打了个酒嗝,"那栋楼邪性,上个月推土机压到口棺材,里头躺着穿灰外套的老太太..."

我头盔都没戴就窜出去,老刘的狂笑在巷子里回荡。后视镜里,他摇摇晃晃举起手机,闪光灯在夜色中亮得像招魂的灯笼。

建材市场后巷堆满废弃板材,腐臭味混着蚊蝇扑面而来。收货地址是26号仓库,卷帘门半开着,昏黄的灯泡下坐着穿工装裤的男人。他脚边铁盆里炭火正旺,烧焦的塑料味呛得人流泪。

"放这儿。"男人用火钳指了指地面。我转身要走,他突然掀开泡沫箱,抄起猪蹄扔进火盆。焦臭味中爆开噼啪声响,有什么金属物件在炭火里泛着冷光。

手机铃声突然炸响,陈警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:"立即离开现在位置!张桂兰的手机信号出现在..."通话戛然而止。男人抄起火钳朝我抡来,我侧身躲过时撞翻货架,成捆的钢筋倾泻而下。

我在废墟堆里狂奔,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腰间外卖箱突然震动,那个空号又发来短信:【左转,进蓝色铁门】。生锈的铁门竟真的虚掩着,我冲进去反锁的瞬间,门外响起金属刮擦声。

月光从气窗漏进来,照见墙上密密麻麻的粉笔字。全是外卖订单信息,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。最刺眼的是用红粉笔圈住的单号——正是我昨晚送的那杯奶茶,下单时间显示00:00。

墙角堆着十几个奶茶杯,杯壁凝结着褐色残留物。我打开手机电筒细看,浑身血液瞬间凝固:每个杯底都粘着透明胶囊,里面蜷缩着米粒大小的乳白色软体虫。

"轰隆"一声,铁门被撞得变形。我踹开后窗钻出去,却跌进三米深的土坑。腐臭味扑面而来,坑底散落着沾满泥污的老年鞋,其中一只绣着褪色的莲花——今早社区主任说,张桂兰失踪时穿的正是这种布鞋。

土坑边缘突然亮起手电强光。陈警官趴在坑边伸手:"抓住!"他拽我上来时,袖口沾着暗红色污渍。三个便衣正在搜查仓库,穿工装裤的男人被按在墙上,后颈纹着和小王相同的藤蔓图案。

"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"陈警官的瞳孔在夜色中收缩。我把订单截图亮给他看,他脸色突然变得铁青——截图里的收货地址正在我们脚下缓缓变化,最终定格成"青江市殡仪馆"。

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凌晨三点。我在派出所看监控回放时,张桂兰失踪那天的画面开始扭曲。她走到小区南门监控盲区时,画面突然跳帧,原本空荡的盲区出现一口盖红布的古井。

"这是三年前旧城改造填平的那口井。"陈警官的烟灰掉在键盘上。我们重返现场时,拆迁队正在古井原址施工。老刘醉醺醺地指着地基:"当时挖出十二个陶瓮,摆得像朵莲花。"

我突然想起402门口的冷饭正好摆了三个碗,而张桂兰失踪至今第四天。陈警官接到电话的手突然颤抖,法医在张桂兰家床底发现暗格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十九个奶茶杯,杯底胶囊全部破裂。

第二天中午,我鬼使神差又来到鲜花生鲜超市。冰柜底层放着同样的泡沫箱,收货人还是张美娟。这次我提前拆箱,在冻鸡爪下面发现部老式诺基亚手机。

开机瞬间进来条短信:【他们在你电动车里放了追踪器】。我掀开坐垫,GPS定位器闪着绿光,线路连接着电瓶。几乎是同时,手机自动播放录音文件,张桂兰颤抖的声音混着水声:"...地下室有十九个冰柜..."

录音末尾突然响起门轴转动的吱呀声,和我那晚在401门前听到的一模一样。超市后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我翻窗逃走时,看见小王正在撕墙上的招工启事,泛黄的纸张背面露出半个血色掌印。

当晚我躲进网吧,登录外卖平台查历史订单。系统显示三年来共有47单送往梧桐巷17号401室,每个订单都在凌晨两点至三点间,且收货人姓名交替使用张美娟和李建军——后者正是三年前死在401室的租客。

更可怕的是,所有配送骑手的头像都变成灰色。我在同事群发问,有人回复说那些骑手不是辞职就是回老家,最后一个配送401订单的老赵,上个月在护城河里捞上来时,胃里塞满了奶茶珍珠。

凌晨四点,陈警官突然打来电话:"现在打开电视!"本地新闻正在播放拆迁现场突发塌方,老刘的遗体从古井位置挖出,死亡时间却是四天前——正是张桂兰失踪那晚。镜头扫过他的右手腕,藤蔓纹身末端多出一朵莲花。

我冲出网吧时,发现电动车坐垫被人用刀划开。GPS定位器不翼而飞,取而代之的是张泛黄的病历单:患者张美娟,三年前确诊肺癌晚期,但死亡证明显示死因是煤气中毒。

晨雾弥漫的街道上,早班公交车缓缓驶过。最后一排靠窗坐着穿灰外套的老太太,她转头看来的瞬间,我认出张桂兰满是皱纹的脸。她举起枯瘦的手指在车窗上画圈,雾气凝结成七个相同的数字——正是401室订单的虚拟尾号。

亡者奶茶

我追着公交车狂奔,肺里像塞了燃烧的煤渣。张桂兰的脸贴在车窗上,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。红灯亮起的瞬间,她突然举起皱巴巴的右手,比划出喝奶茶的动作。

"不要命啦!"卡车司机探出头骂娘。我撑着膝盖喘气,公交车尾灯消失在晨雾里,站牌上"青江肿瘤医院"几个字剥落得只剩偏旁。这是二十年前的老院区,搬迁通告还贴在锈蚀的铁门上。

翻墙时被铁丝网勾破裤腿,血迹在水泥地上洇成硬币大小。住院部大楼的玻璃全碎了,走廊里飘着腐肉味。我打开手机照明,缴费窗口的瓷砖上留着暗褐色手印,五指细长得不正常。

二楼传来塑料瓶滚动声。我抄起消防斧,手电光扫过护士站时,柜台后突然站起个人影。陈警官举着配枪的手在发抖,他脚下散落着几十张外卖单,每张都印着401室的地址。

"你怎么..."我们同时开口。他扯开领带露出脖颈的抓痕:"跟踪老刘的纹身查到这,他手腕的莲花图案是'往生会'的标志。"说着踢开脚边的铁皮箱,五颜六色的奶茶杯滚出来,杯底胶囊里的虫子正在蠕动。

手机突然震动,张桂兰的号码发来定位。穿过停尸房时,冷库门上用血写着我的工号。陈警官用枪托砸开锁,白雾散尽后,十九台冰柜整齐排列,柜门贴着泛黄的照片——全是近三年失踪的独居老人。

7号冰柜里堆着奶茶杯,标签上的名字是张桂兰。我戴上橡胶手套拧开瓶盖,乳白色液体泛起油花,表面浮着几缕灰白头发。陈警官突然干呕起来,他手里的检测仪显示液体含有高浓度蛋白质成分。

"人奶。"他抹了把嘴,"但混合了地塞米松和促排卵激素。"我手一抖,奶茶泼在冰柜表面,结霜的玻璃后渐渐显出一张人脸——是超市理货员小王,他太阳穴有个汩汩冒血的弹孔。

陈警官的对讲机突然炸响:"老刘尸检报告出来了,胃内容物含有..."杂音中传来肉体倒地的闷响。我们冲回护士站时,留守的辅警仰面倒地,胸前插着把不锈钢奶茶勺,勺柄刻着"鲜花生鲜"的logo。

住院部忽然响起婴儿啼哭。循声跑到产科病房,推车上的血污被单还在滴水。陈警官掀开被单的瞬间,十几只老鼠叼着奶茶珍珠四散奔逃,珍珠在月光下泛着肉粉色。

地下室铁门被焊死,门缝里渗出腥甜的奶香。陈警官用配枪打断锁链,眼前的景象让我跪倒在地——三十多个白发老人被绑在挤奶器上,干瘪的乳房连着透明导管,乳汁汇入中央的不锈钢罐。

"造孽啊..."角落里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。张桂兰蜷缩在排污管后面,灰色外套沾满奶渍:"他们专挑癌症晚期的,说这种奶能治百病。"她颤抖着扯开衣领,锁骨下方插着输液管,"说是临终关怀,其实是..."

枪声突然炸响。陈警官捂着肩膀倒地,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,手里的奶茶杯还冒着热气。我看清他口罩上的图案时浑身发冷——正是小王后腰的那种藤蔓纹身。

"这么好的商机,可惜了。"男人把枪口转向我,"每月初一送奶茶,杯底的蛊虫会让人产生幻觉。那些老东西看见死去的亲人来接,就乖乖跟着走了。"他踢了踢陈警官,"要不是这警察查到冰柜,你们还能多活几天。"

张桂兰突然扑上来咬住他手腕。我趁机抡起铁罐砸过去,男人踉跄着撞翻奶罐。白色液体漫过地面时,那些昏迷的老人突然抽搐起来,导管里回流的鲜血把乳液染成淡粉色。
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男人翻窗逃跑前,回头露出诡异的笑:"你以为只有老人是原料?"他弹开打火机的瞬间,我拽着陈警官滚下楼梯。身后爆燃的火焰吞没了整面墙,热浪把张桂兰最后的呼喊撕成碎片。

消防车赶到时,地下室已成焦土。陈警官被抬上救护车前,死死攥住我的腕子:"三年前...张美娟的外卖订单...是结案后生成的..."他咳出带血的唾沫,"警局有内鬼..."

我在急诊室走廊撞见超市老板。他正跟护士争执医药费,工作服上沾着奶茶渍。跟踪他到地下车库时,看见他钻进辆冷链车,车门印着"鲜花生鲜"的广告词,号码正是给我派单的虚拟号。

冷链车停在城郊养猪场。我趴在围栏外,看见工人往饲料槽倒乳白色液体。肥猪们哄抢时,老板对着电话点头哈腰:"这次加了双倍激素,保管二十天出栏。"

手机突然收到监控画面推送——我的出租屋门锁正在被撬开。镜头里戴口罩的男人拎着奶茶杯,杯身用红笔写着我的工号。他身后站着本该在医院的陈警官,警服袖口沾着新鲜的血迹。

屠宰密码

我踹开出租屋防盗门时,打翻的奶茶正顺着桌角往下淌。戴口罩的男人从厨房窗口翻出去,空调外机架上留着一串泥脚印。陈警官的警用腰带扔在床边,皮质夹层里塞着鲜花生鲜超市的订货单。

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彩信。照片上是张桂兰被反绑在屠宰台,身后冰柜贴着"特级原料"标签。定位地址在城北垃圾处理站,发送时间显示五分钟前——正是冷链车离开养猪场的时间。

垃圾山在暴雨中蒸腾着热气。我踩着腐烂的菜叶往里钻,野狗叼着半截人手从眼前窜过。第六个铁皮棚里传出电锯声,透过裂缝看见穿胶衣的屠夫正在分尸,案板上的躯体穿着灰色外套。

"张奶奶!"我抄起铁棍要冲进去,后颈突然挨了记重击。再睁眼时倒挂在流水线上,血水顺着倒流的视线漫过下巴。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我调试设备,冷藏柜里整排玻璃瓶装着浑浊液体,标签印着不同老人的身份证号。

"你们管这叫临终关怀?"我啐了口血沫。男人转身摘下口罩,露出超市老板油腻的脸:"癌细胞的变异蛋白能让肉质鲜嫩多汁,这可是日本黑市传来的秘方。"他抚摸着自动剥皮机,"老人们自愿签了遗体捐赠,我们这是资源再利用。"

传送带突然启动,我倒悬着冲向旋转的刀片。挣扎间瞥见控制台闪着红光,紧急制动按钮被透明胶带封死。铁棍从裤管滑落的瞬间,我抡圆胳膊砸向控制箱,电火花溅到老板的胶衣上燃起蓝火。

摔进血水池时,后腰硌到硬物。捞起来是把警用匕首,刀柄刻着陈警官的警号。老板尖叫着拍打身上的火焰,我趁机割断脚踝绳索,却被赶来的屠夫堵在墙角。

"等等!"老板突然举起手机,"刚接到大单,要五十斤里脊肉。"他阴笑着指向我,"现杀现宰的肉质最好。"屠夫抡起砍刀时,冷库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

我们冲过去时,冷库铁门洞开。陈警官满脸是血地趴在碎冰里,配枪掉在三米外的排水沟。屠夫弯腰捡枪的刹那,陈警官突然暴起,用冰锥扎进他的眼窝。

"快走!"陈警官把车钥匙塞给我,"开我的车去城南码头,货柜号7790..."话音未落,老板的剔骨刀已经捅进他的后背。我钻进警车猛踩油门,后视镜里陈警官死死抱住老板的腿,直到被卷进货柜车底盘。

码头咸腥的风里混着奶香。7790号货柜的挂锁还在晃动,撬开瞬间恶臭扑面。成箱的奶茶粉堆到天花板,每个纸箱都印着"老年营养奶粉"字样。最内侧的箱子渗出暗红液体,拆开是冷冻的人体组织,真空包装上贴着超市价签。

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视频:张桂兰在屠宰台挣扎,背景音里有海浪声。我把镜头对准货柜缝隙,透过鱼鳞云看见对面废弃灯塔的闪光节奏,与视频里的光影频率完全一致。

涉水爬上礁石时,小腿被牡蛎壳划得血肉模糊。灯塔铁门吱呀作响,二楼传来婴儿哭声。摸到配电箱时,指尖碰到黏腻的物体——是团带着头皮的长发,发梢系着401室的钥匙。

阁楼地板上用血画着莲花图案,中央摆着不锈钢奶罐。掀开盖子的瞬间,我扶着墙呕吐不止。漂浮在奶液里的手机正在录像,镜头缓缓转向角落的冰柜,柜门缝里夹着片碎花衣角。

"精彩吗?"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。超市理货员小王堵在楼梯口,太阳穴的弹孔还在渗血:"没想到吧?蛊虫能让尸体保持新鲜。"他歪着头笑,脖颈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。

我抓起奶罐砸过去,腐臭的奶液泼了他满脸。蛊虫从弹孔涌出的瞬间,我撞破窗户跳进海里。咸水灌进鼻腔时,看见灯塔顶层亮起火光,小王的身影在爆燃中手舞足蹈,像支燃烧的人形奶茶杯。

游回岸边时,警车旁围着穿制服的人。我摸黑钻进货车底盘,听见法医说陈警官内脏都被掏空了。他们抬走的尸袋突然剧烈扭动,拉链崩开的刹那,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虫子从警服领口涌出。

凌晨三点,我撬开鲜花生鲜超市的后门。收银机底层藏着本牛皮账册,最新登记着某位大人物的车牌号。冷冻库突然自动启动,我在霜雾中看见十九台冰柜,其中一台贴着我的照片,生产日期是明天。

手机在此时响起,虚拟号码发来段监控录像:张桂兰正在某间地下室喂老人喝奶茶,她转身时露出后腰的莲花纹身。而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此刻是2020年8月17日——正是三年前张美娟死亡当天。

货架突然倒塌,超市老板举着砍肉刀逼近:"既然你查到三年前的事..."他刀尖挑开账册某一页,借尸还魂的名单上赫然列着陈警官的名字,"就该明白死人才能保守秘密。"

我撞翻货架夺路而逃,调味料货架上的老干妈玻璃瓶炸开,辣油在地上汇成诡异的图案——正是401室门前用血画过的莲花。跑出百米后回头,超市火光冲天,老板的惨叫惊飞整条街的乌鸦。

往生奶茶

我蹲在护城河排污口啃冷馒头时,手机推送了认尸通告。陈警官的照片在晨雾中泛着青灰,法医认定他五年前就该死了——正是张美娟煤气中毒结案的那天。

河对岸的鲜奶厂正在卸货,工人们搬运的纸箱印着"老年康养中心特供"。我混进送水工队伍,看见冷库里堆着印有警局编号的物证箱。最里侧的玻璃罐泡着颗心脏,标签写着"原料-陈志国"。

仓库管理员突然吹响哨子,所有人低头诵念往生咒。白大褂男人推着餐车进来,保温桶里飘着熟悉的奶茶香。我趁乱摸走工作证,刷卡进入消毒间时,更衣镜映出我后颈的皮肤——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朵莲花烙印。

手机自动接入监控系统,三年前的画面开始播放:张美娟在401室厨房点燃煤气,却在爆炸前接到奶茶外卖。送餐员的脸被马赛克覆盖,但右手虎口的刀疤和我的一模一样。

"欢迎回家。"超市老板的声音在通风管回荡。我撞开消防通道冲上楼顶,看见十九口熬煮奶茶的大锅正冒着热气。穿灰色外套的老人们机械地搅动木勺,张桂兰舀起勺乳白色液体递给我:"喝吧,喝了就能永远解脱。"

我突然看清勺柄刻着的数字——正是那晚401订单的虚拟尾号。后退时撞翻的奶桶里,漂浮着陈警官的警号牌。张桂兰的脸开始融化,露出底下小王腐烂的面孔:"你还没发现吗?三年前送奶茶害死张美娟的,就是你自己啊!"

记忆碎片突然刺进太阳穴。暴雨夜的画面逐渐清晰:我提着奶茶撞开401室的门,张美娟哭着说丈夫李建军刚火化。煤气灶上炖着中药,我把她推回房间时打翻了砂锅...

手机疯狂震动,物证科发来检测报告:三年前现场提取的外卖指纹与我的完全匹配。但那个时间段我正在老家奔丧,高铁票存根还夹在钱包里。

冷库方向传来枪响。我顺着血迹找到密室,墙上挂满失踪骑手的工作服。陈警官的尸袋摆在供桌上,尸斑位置与五年前车祸死者完全重合。账本最后一页贴着我的入职照,批注写着"最佳原料"。

"你们用整容的死人顶替活人!"我踹翻供桌时,超市老板举着针管逼近:"往生会需要新鲜尸体当载体,那些癌症晚期的老东西..."他突然抽搐倒地,后脑插着把奶茶勺。

张桂兰从神龛后走出,扯掉假发露出板寸头:"三年前你撞破交易,我只能把你变成'周野'"。她撕开硅胶面具,露出我手机视频里陈警官的脸,"现在轮到你去冰柜里当原料了。"

顶楼冷风呼啸。我们扭打到护栏边缘时,她腕间的念珠突然崩裂。我抓住飞溅的佛珠,上面刻着失踪骑手的工号。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,张桂兰翻身跳下天台,落地时刚好摔进运奶车的密封罐。

警方破门而入时,我正对着冷库镜子发呆。额头疤痕在低温下裂开,露出底下陌生的五官——这才是陈警官真正的脸。物证袋里的身份证显示,我本该在五年前那场车祸中就死去。

结案发布会上,新任局长亲自给我颁发锦旗。闪光灯熄灭后,他在我耳边低语:"往生奶茶总店下月开业,股东名单里有你车祸时的主治医师。"我摸着后颈的莲花烙印,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藤蔓纹身。

深夜送完最后一单奶茶,我习惯性查看收货地址。梧桐巷17号401室亮着灯,阳台上站着穿碎花裙的女人。她接过奶茶时轻笑:"这次记得给五星好评啊,周、警、官。"

电梯下降时,手机自动播放三年前的报警录音。背景音里除了煤气泄漏的嘶嘶声,还有奶茶封口机清晰的嗡鸣——正是从我现在骑的这辆外卖箱里发出的。
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