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来客

雨下得像老天爷在倒洗脚水。

我缩在"默然侦探事务所"的破皮椅里,盯着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。这间位于老城区筒子楼二层的事务所,招牌掉了一个"侦"字,变成"默然探事务所",倒也挺符合现状——开业三个月,就接过两单找猫的委托。

手机震动起来,是我设的闹铃。晚上九点整,该吃药了。我从抽屉里摸出药瓶,倒出两片白色药片。正要往嘴里送,楼下突然传来"砰"的关门声,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。

楼梯间的声控灯早就坏了,我只能听见脚步越来越近,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。我把药片塞回药瓶,顺手抄起桌上的甩棍。

敲门声响起时,我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。干我们这行的,最怕半夜有人敲门——要么是来寻仇的,要么就是麻烦找上门。

"陈侦探在吗?"是个女声,带着雨水的湿气。

我拉开一条门缝。门外站着个浑身滴水的姑娘,二十出头的样子,黑发黏在苍白的脸上,活像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。她怀里紧紧抱着个帆布包,指节都泛着青白。

"打烊了。"我准备关门。

"张明远不是自杀!"她突然说,声音压得很低,"我看到有人进他家。"

我的手停在门把上。张明远,本市著名企业家,三天前被发现在自家别墅浴缸里割腕身亡,警方初步判定为自杀。这事连街口卖煎饼的大爷都能唠上两句。

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滴,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。我叹了口气,侧身让她进来。

"擦擦。"我扔给她一条毛巾,"姓名?"

"林小雨。"她接过毛巾,没擦脸,先小心翼翼地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,好像里面装着易碎品。"我在对面的咖啡店打工,公寓就在张明远家后面那栋。"

我给她倒了杯热水,她双手捧着,还在发抖。我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个细小的针孔,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。

"说说你看到了什么。"

林小雨深吸一口气:"那天晚上我值夜班,十一点多下班回家。路过张明远家时,看见二楼书房亮着灯,有两个人影。"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杯壁,"一个肯定是张明远,我认得他的侧影。另一个...是个女人,长发,穿着深色衣服。"

"然后?"

"我本来没在意,但走到我家楼下时,听到一声闷响,像什么东西倒了。"她的瞳孔微微扩大,"我回头看去,书房灯还亮着,但人影不见了。"

我翻开笔记本:"具体时间?"

"十一点四十左右。"她语气肯定,"我到家时看过表,十一点五十。"

这与警方公布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。法医推测张明远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。

"为什么不告诉警察?"

林小雨突然攥紧了杯子,热水溅到她手背上,她却像感觉不到疼:"我...我不敢。那个女人..."她抬起头,眼睛里有种奇怪的光,"她站在窗前时,好像...好像在看我。"

我后背窜上一股凉意。窗外的雨更大了,砸在铁皮雨棚上像无数指甲在抓挠。

"第二天听说张明远死了,我吓得请了三天假。"她终于擦了擦脸,"今早去上班,发现我公寓被人翻过。东西没少,但我的日记本被人动过。"

我挑眉:"日记?"

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黑皮本子,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我。页角有皱褶,像是被人匆忙合上时留下的。那一页写着昨天的日期,只有一行字:"她找到我了。"

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,最后一笔划破了纸面。

"这不是我写的。"林小雨的声音发颤,"我从来不在日记里写这种话。"

我合上日记本,突然注意到扉页有个模糊的印章痕迹,像是被刻意擦掉过。职业习惯让我多看了两眼,隐约能辨出"青松"二字。

"你认识张明远吗?除了咖啡店顾客这层关系。"

"不认识。"她回答得太快,睫毛快速眨动,"我只是...经常看到他来买咖啡。"

我点点头,没戳破这个明显的谎言。干这行久了,能闻出谎言的味道——像隔夜的馊饭,表面看不出异样,但那股酸腐气藏不住。

"我需要去现场看看。"我起身拿外套,"你在这等着,别碰任何东西。"

林小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:"现在不能去!"她的指甲陷进我皮肤里,"每周三晚上,都有辆黑色轿车停在张明远家附近,从九点停到凌晨两点。今天就是周三。"

我掰开她的手指,发现她掌心全是汗:"你怎么知道?"

"我...我上夜班时注意到的。"她松开手,又开始神经质地摩挲那个帆布包,"那辆车没有车牌,贴了全黑的车膜。上周三晚上,我看见有人从张明远家后门出来,上了那辆车。"

我看了眼挂钟——九点四十。如果她说的是真的,现在去确实冒险。但直觉告诉我,这姑娘隐瞒的事情比她说出来的多十倍。

"好吧。"我坐回椅子上,"我们聊聊别的。比如你手腕上的针孔。"

林小雨猛地缩回手,拉下毛衣袖口盖住手腕:"上周体检抽的血。"

"体检不会在腕动脉抽血。"我盯着她发青的指尖,"而且你手指发绀,典型的镇静剂过量反应。"

她的表情凝固了。雨声中,我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。突然,她抓起帆布包冲向门口。

我比她更快,甩棍横在门前:"坐下。"我用棍尖挑起她掉落的毛巾,下面露出一张折叠的报纸——是三天前的本市晚报,头版正是张明远的讣告。报纸边缘用红笔画了个古怪的符号,像是字母"S"与数字"7"的结合体。

"这是什么?"我用棍尖指着那个符号。

林小雨的嘴唇开始发抖:"我不知道...这不是我画的..."

她的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起来。我们同时看向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,它正在椅子上微微颤动,像有什么活物要破包而出。

"别接。"我说,但她已经把手伸进了包里。

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:林小雨掏出的不是手机,而是一把银色小手枪;我扑向她的同时,窗外一道闪电劈过,照亮了她惨白的脸;枪没响,因为我在她扣扳机前打中了她的肘关节。

手枪掉在地上,滑到办公桌底下。林小雨蜷缩在墙角,捂着手臂无声地流泪。我捡起枪,发现保险根本没开——这姑娘连怎么用枪都不知道。

"谁给你的?"我卸下弹匣,里面是空的。

"今早...在我枕头底下..."她哽咽着说,"还有张纸条,写着'下一个是你'。"

我正想追问,突然听见楼下有汽车熄火的声音。从窗户望下去,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雨中,车灯熄灭,像头蛰伏的野兽。

林小雨也看到了,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:"就是这辆车!"

我拽着她蹲到窗台下,看着两个穿黑雨衣的人走向我们这栋楼。他们走路姿势很奇怪,像提线木偶,肩膀几乎不动,只有腿在迈步。

"后门。"我抓起她的帆布包,塞进抽屉里锁好,"跟我来。"

我们摸黑溜下消防楼梯时,我听见正门被踹开的声音。林小雨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上,又湿又冷。穿过堆满杂物的后院时,她突然拽住我:"我的包!"

"明天再来拿。"我拖着她钻进小巷,"现在保命要紧。"

巷子尽头是条热闹的夜市街,我拦了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:"去火车站,买最近一班离开这个城市的车票。"

"那你呢?"她抓住车门。

我看了眼巷口——两个黑影已经出现在路灯下。"我去会会你的跟踪狂。"我甩上车门,拍给司机两张百元大钞,"别回头。"

出租车开走后,我转身面对那两个穿雨衣的人。他们并排站着,雨帽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左边那个突然抬起手,递过来一个信封。

"陈先生,"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,"有人托我们给您送个礼物。"

我接过信封,摸出里面的东西——是张照片,拍的是我的办公桌抽屉。抽屉里的帆布包被打开了,露出里面染血的蓝色窗帘布。

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:"她撒谎。"

再抬头时,那两人已经不见了,只有雨还在下,把照片上的血迹晕染开来,像朵诡异的花。

蓝色窗帘

雨后的清晨总带着股铁锈味。

我站在张明远别墅外围的警戒线前,搓了搓发僵的手指。警察昨天刚撤走现场,黄色胶带在晨风中飘荡,像条垂死的蛇。

口袋里那张染血窗帘的照片硌得大腿发疼。昨晚我回事务所时,抽屉里的帆布包果然不见了,只留下几滴暗红色痕迹,在木质桌面上凝成诡异的斑点。

"看什么呢?"

我回头,看见老周叼着烟晃过来。他是我在刑警队时的师兄,现在负责这片区的治安。

"听说这案子结了?"我递给他一杯豆浆。

老周嘬着豆浆吸管,眼睛眯成缝:"自杀。血样里检出抗焦虑药,手腕切口符合自伤特征。"他压低声音,"家属急着结案,公司要上市。"

我望向二楼那扇落地窗——林小雨说看见人影的地方。窗帘是米黄色的,在晨光中几乎透明。

"我能进去看看吗?"

"就知道你要来这套。"老周从兜里摸出钥匙,"十分钟。监控我已经关了。"

张明远的书房比想象中整洁。红木办公桌上摆着镀金钢笔和玉石镇纸,书柜里的精装书按色系排列。这不像自杀者的房间,倒像随时准备迎接客人的会客厅。

我戴上手套,检查那扇落地窗。窗锁有新鲜划痕,但灰尘分布均匀,近期应该没人开过。窗外是棵老槐树,枝丫距离窗台至少两米,正常人不可能跳过来。

书桌抽屉里整齐码着公司文件,最下层却上了锁。我掏出别针捅了捅,锁芯发出"咔嗒"轻响。

一叠照片滑出来。最上面是张女孩的证件照,十六七岁的样子,马尾辫,笑起来左颊有个酒窝。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:三年前的5月17日。

下面压着剪报:《青松中学女生坠楼案宣判 嫌疑人无罪释放》。报道里提到的辩护律师正是张明远的堂弟。

我快速翻看其他照片。全是同一个女孩,在教室走廊、操场、校门口,像是偷拍的。最后一张是陪审团合影,七个人站在法院台阶上,张明远站在最右侧,嘴角挂着胜诉者的微笑。

"发现什么了?"老周在楼下喊。

"马上好。"我把照片塞回去,突然注意到抽屉底板有点翘。用力一掀,露出个暗格。

里面只有张便签纸,写着一串数字:47-28-13。像是坐标,又像是密码。

楼下传来脚步声。我迅速拍下便签,刚合上抽屉,老周就推门进来了。

"有人来了。"他脸色不太好看,"说是家属代表。"

我们下楼时,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客厅踱步。他转身的瞬间,我认出是昨晚递信封的雨衣人之一——同样的死鱼眼,右眉骨有道疤。

"这位是张总的法务顾问,吴律师。"老周介绍道。

吴律师的握手又冷又湿:"陈先生,久仰。"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右手,"听说您最近接了新案子?"

我口袋里的右手攥紧了那张照片:"小委托,找走失宠物。"

"是吗?"他微笑时露出尖利的犬齿,"那您一定很擅长...追踪痕迹。"

老周突然咳嗽起来:"那什么,现场看完了就撤吧。"

走出别墅时,后颈的汗毛还竖着。吴律师站在落地窗前目送我们,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一直延伸到门廊台阶。

"离这事远点。"老周钻进警车前低声说,"那律师身上有股死人味。"

我直接去了青松中学。正值暑假,校园空得能听见回声。教务处的老档案积了厚灰,三年前那起坠楼案的卷宗却不见了。

"当时闹得挺大。"看门大爷蹲在树荫下乘凉,"那闺女从实验楼顶跳下来,摔在升旗台旁边。她班主任第二天就辞职了。"

"为什么跳楼?"

"谁知道呢。"大爷吐了口痰,"听说被个富二代欺负了,但人家家里有背景,最后屁事没有。"

我摸出照片:"认识这女孩吗?"

大爷眯眼看了会儿:"林小雪啊,高三(4)班的。她妹当时读高一,出事后就转学了。"

"她妹叫什么?"

"林小雨。"大爷用树枝在地上划拉,"姐妹俩名字就差一个字。"

我盯着泥地上的字迹,耳边响起林小雨颤抖的声音:"我不认识张明远..."

咖啡馆叫"雨巷",开在写字楼拐角。我点了杯美式,观察着穿制服的女服务员们。没有林小雨。

"之前在这上班的女孩,"我给收银员看照片,"去哪了?"

收银员的眼神突然警惕:"她三天前就没来了。"压低声音,"警察昨天来找过她。"

"为什么?"

"听说..."她左右张望,"张总死的那晚,监控拍到她从后门溜进别墅区。"

我手一抖,咖啡洒在照片上。林小雨的脸被棕色液体浸透,笑容变得扭曲。

黄昏时我去了林小雨的公寓。门锁完好,但门框有新鲜撬痕。屋里像被飓风扫过,连床垫都被划开。在翻倒的抽屉背面,我发现了用口红写的电话号码。

接电话的是个沙哑女声:"找谁?"

"林小雨在吗?"

对方沉默几秒:"她不在。你是...陈侦探?"

我猛地站直:"你是谁?"

"小雨说过你会来。"女人咳嗽着,"城东废弃纺织厂,B区7号仓库。明天下午三点,带上那张便签纸。"

"什么便——"

电话挂断了。窗外传来引擎轰鸣,那辆无牌黑车缓缓驶过楼下,后车窗降下一半,露出吴律师苍白的下巴。

我连夜去了事务所。在电脑上输入那串数字"47-28-13",搜出来全是彩票号码。直到加上"青松市"关键词,才跳出一条信息:青松纺织厂47号仓库,建于1928年,2013年废弃。

抽屉里的血迹已经干了。我用棉签蘸了点,在纸巾上晕开。不像人血,太稀,带着化学试剂的刺鼻味。

凌晨三点,我正对着窗户抽烟,突然发现对面楼顶有反光。望远镜里,穿黑雨衣的人影正举着长焦镜头对准我的窗口。

我故意举起那张染血窗帘的照片。对方镜头猛地一抖,随即消失在夜色中。

天亮前去加油时,便利店电视正在播早间新闻:"...张氏集团股价暴跌,据悉董事会成员收到匿名恐吓信..."

收银员嚼着口香糖说:"真邪门,听说张总死的时候,浴缸里漂着蓝窗帘。"

"什么颜色?"我攥住她手腕。

"深蓝色啊。"她疼得龇牙,"物业老王亲眼看见的,说像海水一样蓝。"

我冲出便利店,肺叶像被冰水浸透。林小雨描述的窗帘是米黄色,她包里的布料是深蓝色,而张明远浴缸里漂着的却是蓝色窗帘——三个完全矛盾的版本。

手机在兜里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彩信:林小雨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,背景是斑驳的水泥墙。她面前摆着个闹钟,显示14:30。消息只有一行字:"便签换人"。

照片放大后,我注意到她右手腕的针孔周围有圈红印,和张明远尸检报告里描述的注射痕迹一模一样。

远处传来警笛声。我发动车子时,后视镜里映出那辆黑车,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。

废弃工厂

纺织厂的铁门锈得像是用血浇过。

我蹲在五十米外的灌木丛里,数着围墙上的摄像头。四个,全对着正门,但左侧围墙有段坍塌,正好避开电子眼的视线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老周的短信:"查过了,那号码是黑市买的。吴律师今早飞去香港了,暂时回不来。"

我看了眼时间:14:25。距离照片里那个闹钟的时间只剩五分钟。

翻过围墙时,铁锈渣子扎进手掌心。工厂荒废多年,野草从水泥裂缝里钻出来,长得有半人高。B区在东北角,7号仓库的门漆已经剥落,露出里面生锈的钢板。

门缝里飘出股怪味,像是消毒水混着腐烂的水果。我掏出枪——昨天从黑市搞来的仿五四,沉甸甸地压手。

推门的瞬间,金属铰链发出濒死般的呻吟。仓库里堆满发霉的纺织机,阳光从破屋顶漏下来,在灰尘中形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。

"林小雨?"我压低声音喊。

角落里传来布料摩擦声。我举枪靠近,看见她被绑在生锈的钢管椅上,嘴上贴着胶带。她面前的小闹钟显示14:29。

"别动。"我割断绳子,"能走吗?"

她摇头,指了指右脚踝——肿得像馒头,可能是扭伤。我扯掉胶带,她干呕了几下,嘴唇裂得渗血。

"他们...给我打了针..."她气若游丝,"说要让你看样东西..."

闹钟的秒针走向12,14:30整。仓库深处突然传来"咔嗒"声,像是老式放映机启动的动静。

投影仪亮起来,在霉斑墙上投出一段模糊视频:张明远穿着浴袍坐在书房,手里晃着红酒杯。镜头外有人说话,但杂音太大听不清。突然他表情凝固,酒杯摔在地毯上,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,走向浴室。

视频戛然而止,跳转到另一个画面:同样的书房,林小雨正翻找抽屉。她动作熟练,完全不像第一次来。最后她从内袋掏出个小瓶子,往张明远的咖啡杯里滴了几滴。

林小雨在我怀里发抖:"这不是我!我从没进过他家书房!"

新视频开始播放:张明远躺在浴缸里,左手无力地垂在边缘。浴帘是深蓝色的,和林小雨帆布包里那块布料一模一样。有只手入画,拿着刀片在张明远手腕上划了一下,然后把他左手放进水里。

那只手的腕部有个独特纹身——蝎子尾巴。

闹钟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。林小雨尖叫一声,我转身时已经晚了。

穿黑雨衣的人从纺织机后闪出,钢管砸在我后脑上。倒地前我看见至少四个黑影围上来,其中一人卷起袖子,右手腕上赫然纹着蝎子尾巴。

醒来时头痛得像被电钻开了洞。我躺在仓库中央,双手被扎带绑在身后。林小雨不见了,地上有拖拽痕迹通向侧门。

蝎子纹身的男人蹲在我面前,手里转着我的枪:"陈侦探,久仰。"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"便签带了吗?"

我啐了口血沫:"什么便签?"

"张明远书房里那张。"他用枪管戳我太阳穴,"47-28-13。"

"在手机里。"我撒谎道,"得解锁。"

他咧嘴笑了,露出镶金的犬齿:"聪明人。"突然把枪顶在我膝盖上,"但我不喜欢聪明人。"

枪响的瞬间我猛地扭身,子弹擦过大腿,火辣辣的疼。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,蝎子男脸色一变。

"条子?"同伙慌张地问。

蝎子男狠狠踹了我一脚:"你他妈报警?"

警笛声越来越近。他们快速撤退,最后一人临走前往我口袋里塞了张纸条。等脚步声彻底消失,我蹭到锋利的机器边缘磨断扎带。

纸条上打印着一行字:"蓝色窗帘在青松中学实验楼404"。

警察是冲着工厂另一头的毒品交易来的,根本不知道仓库里的事。我瘸着腿翻出围墙时,夕阳已经把云彩染成了血红色。

林小雨的手机直接转语音信箱。我打给老周查青松中学实验楼,他骂了句脏话:"那栋楼三年前就封了,有个女生从404窗口跳楼。"

"林小雪?"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你怎么知道?案子当时是我师兄经手的,死因报告写着坠楼,但尸检发现她血液里有致幻剂。"

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趟事务所。门锁完好,但一推开门就闻到烟味——有人来过。抽屉里的照片和资料都没动,唯独少了那张染血窗帘的照片。

电脑还开着,屏保在闪。我碰了下鼠标,浏览器跳出个陌生页面:青松市地图,有个红点标在纺织厂位置,旁边弹窗显示"交付完成"。

后颈汗毛突然竖起。我慢慢转身,看见窗帘微微晃动——窗户开了条缝,窗台上留着半个泥脚印。

床底下找到的追踪器有纽扣大小,粘在弹簧缝隙里。我把它扔进微波炉,爆出的火花像微型烟花。

凌晨三点,我撬开青松中学实验楼的后门。楼道里霉味混着鼠尿臭,每一步都激起厚厚的灰尘。404教室的门牌斜挂着,里面传出奇怪的摩擦声。

我握紧枪推开门。月光透过脏玻璃照进来,一个穿白裙的身影正站在窗台上,背对着我,长发在夜风中飘舞。

"林小雨?"我嗓子发紧。

她缓缓转身,月光下的脸惨白如纸。但下一秒我就意识到错了——这个女孩左颊有酒窝,是照片里的林小雪。

幻觉持续了不到一秒。再定睛看时,窗台上根本没人,只有一面深蓝色窗帘在飘动,布料边缘参差不齐,像是被人撕下过一块。

走近才发现窗台上有新鲜脚印,尺寸很小,应该是女性。窗帘后面露出个暗格,里面塞着个防水袋。装着一本日记和几个小药瓶。

日记扉页写着林小雪的名字,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死亡当天:"他们给我注射了东西,说这样就能忘记。但小雨会记得,小雨永远记得。蓝色窗帘是证据..."

药瓶标签被撕了,但闻起来和仓库里那股怪味一样。我装好东西准备离开,突然听见楼下有脚步声。

从门缝望出去,手电光柱正在楼梯间晃动。我退回窗边,发现防火梯上也有动静——他们包围了整栋楼。

"陈侦探,"蝎子男的声音从楼道传来,"把东西放下,我们可以谈谈。"

我踹开对面教室门制造声响,趁机钻进了通风管道。铁皮管道年久失修,每爬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快到出口时,整段管道突然脱落,我摔进一楼女厕所。

门外传来叫喊声和脚步声。我撬开窗户跳出去,落地时扭伤的脚踝一阵剧痛。翻墙时有人开了枪,子弹打在水泥墙上迸出火星。

甩开追兵后我躲进24小时洗衣店。在震耳欲聋的烘干机轰鸣中检查战利品:日记里夹着张化验单,显示林小雪血液中含有某种实验性镇静剂,成分与张明远体内检出的药物相似。

最惊悚的是最后一页的铅笔字迹,像是后来加上去的:"张叔叔说这是游戏,但针头太疼了。小雨躲在窗帘后面看见了一切,现在轮到她当'小雪'了。"

手机突然震动,未知号码发来视频:林小雨被绑在某个昏暗房间里,眼睛哭得通红。镜头外有人用变声器说:"明晚八点,带日记和药瓶来码头12号仓库。别报警,否则她就会像她姐姐一样飞下去。"

视频最后三秒闪过一个画面:林小雨的右手腕被按在桌上,针头扎进那个已经发青的针孔。

我正想回放,视频突然自动删除。屏幕上只剩我的倒影,和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、举着枪的林小雨。

"别动。"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和之前的慌乱判若两人,"把日记给我。"

枪口抵在我后心,冰凉得像块铁。

双生谜题

枪管顶在后腰的触感像块冰。

"慢慢转过来。"林小雨的声音变了调,带着某种金属质感,"把日记放在烘干机上。"

我照做了。转身时终于看清她的脸——苍白得近乎透明,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,但眼神锐利得像换了个人。她持枪的姿势很专业,拇指扣在击锤上,是个会用枪的人。

"你不是林小雨。"我说。

她嘴角抽动了一下:"聪明。但只对了一半。"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,正是我从学校带出来的那种,"这是什么?"

"张明远公司研发的镇静剂,非法人体实验用的。"我盯着她的眼睛,"三年前你妹妹被注射了这个,对吗?林小雪?"

枪口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洗衣店的荧光灯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

"你看了日记。"她——或者说林小雪——咬了咬下唇,"那你知道他们对我妹妹做了什么。"

烘干机突然"叮"的一声停了。在死寂中,我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。

"张明远是陪审团成员,"我慢慢说,"他堂弟为嫌疑人辩护成功。之后七名陪审员陆续遭遇'意外',现在只剩两个还活着。"

"而你帮张明远销毁证据。"她冷笑,"三年前那个雨夜,你在刑警队值班,却'恰好'请假了。现场证据后来全部失踪。"

我胃部一阵绞痛。那天我确实请假了,因为父亲突发心梗。但档案丢失确实蹊跷,后来内部调查不了了之。

"你认为我参与了掩盖?"

"我知道你收了钱。"她突然掀开左袖,露出手臂内侧的针孔群,有些已经结痂,"这是过去三周他们给我注射的。每次注射完,我都会'忘记'一些事情。"

我猛地想起张明远书房里那组数字:"47-28-13不是密码,是实验编号?"

林小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就在这时,她身后的玻璃门映出个人影——穿黑雨衣的男人正举枪瞄准。

"趴下!"我扑向她。

枪声和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。子弹擦着我肩膀过去,在烘干机上打出个凹坑。我拖着林小雪滚到洗衣机后面,摸到一手黏腻——她腰部中弹了。

"后门!"她咬牙撕下衬衫下摆堵住伤口,"我设了车在巷子里。"

我们撞开后门冲进雨夜。巷子里果然停了辆破本田,钥匙还插着。我挂挡的瞬间,后窗被子弹击穿,蜘蛛网状的裂纹中央有个透光的孔。

林小雪蜷在副驾上,血从指缝渗出来:"去码头...12号..."

"那是陷阱!"我猛打方向盘避开一辆卡车,"视频是假的?"

"半真半假。"她疼得吸气,"他们确实抓了我...但我逃出来了...必须拿到保险箱里的东西..."

后视镜里,黑车如影随形。雨越下越大,雨刮器像垂死挣扎的节拍器。

"你假扮你妹妹多久了?"

林小雪闭上眼睛:"从葬礼那天开始。小雨的日记里写满了他们的罪行...但只有'林小雨'活着才能继续调查。"

我突然明白了那些时间线上的矛盾——有时是姐姐在扮演妹妹,有时是真实的林小雨在行动。所以她对案发过程的描述会有出入,所以她的性格时而不稳。

"张明远发现你的身份了?"

"他发现小雨还活着。"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"我们长得太像了...连母亲都分不清..."

码头在暴雨中像个巨大的钢铁坟墓。12号仓库的门虚掩着,里面黑得像是通往地狱。我架着林小雪刚跨进门,身后就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。

仓库深处有微弱的蓝光。我们摸索着前进,脚下不时踩到积水。蓝光来自角落的冷藏柜,里面整齐码着几十个小药瓶,标签上都写着"47-28-13"。

"证据..."林小雪挣扎着去够冷藏柜,"能证明他们用陪审员做实验..."

突然灯光大亮。我们被晃得睁不开眼,只听蝎子男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回荡:"完美。杀人灭口的现场有了,畏罪自杀的凶手也有了。"

等视力恢复,我看见至少六个黑衣人呈扇形包围过来。蝎子男举着手机在录像:"前刑警陈默,为掩盖三年前收受贿赂的事实,杀害证人林小雪..."

林小雪突然在我耳边说:"右后方,铁梯。"

我假装踉跄,趁机瞥了眼——生锈的铁梯通向二层平台,平台尽头有扇小门。

"数到三,"她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,"跑。"

她突然推开我,对着冷藏柜连开三枪。药瓶爆裂的瞬间,蓝色烟雾弥漫开来。混乱中我听见蝎子男怒吼:"别让他们跑了!"

我扛起林小雪冲向铁梯。她塞给我的原来是打火机,我点燃后扔向身后的油桶。爆炸的气浪把我们掀到平台上,小门果然没锁。

门外是码头装卸区,堆满集装箱。林小雪已经半昏迷,血把我的衬衫染红了大半。远处传来警笛声,蝎子男他们暂时没追上来。

"坚持住。"我撕下袖子扎紧她的伤口,"医院就在——"

"来不及了。"她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"听好...小雨还活着...她被关在..."

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。血沫从她嘴角溢出来,在月光下黑得像石油。

"关在哪?"

她的瞳孔开始扩散:"蓝色...窗帘..."

警笛声越来越近,但来的不像是救护车。我摸出手机想叫车,却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——全是老周的。

刚回拨就听见他咆哮:"你他妈在哪?全市警力都在找你!张明远的保险箱里有你的收据照片!"

"什么收据?"

"三年前!二十万!现在证据显示是你杀了张明远灭口!"老周喘着粗气,"还有更糟的...林小雨的DNA和张明远指甲缝里的皮屑匹配..."

我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林小雪,突然明白了一切。如果这才是真正的林小雪,那么"林小雨"就是...

"老周,听我说。"我压低声音,"三年前坠楼的不是林小雪,是她妹妹林小雨。活下来的是姐姐,她一直在假扮妹妹调查真相。"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你确定?"

"她们是双胞胎。张明远死前发现了这个秘密,所以'林小雨'要杀他灭口。"我快速思考着,"但我见到的'林小雨'有时是姐姐假扮的,有时是真的...不对..."

怀里的林小雪突然抽搐起来,她抓住我的衣领,瞳孔缩成针尖大小:"小...心...小雨..."

她的手垂了下去。远处警车的探照灯扫过集装箱,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。我轻轻合上她的眼皮,摸走了她口袋里的药瓶和一张皱巴巴的照片。

照片上是姐妹俩的合影,穿着同样的蓝裙子,笑得像镜子里外的同一个人。背面用铅笔写着:"谁是谁的游戏,只有我们知道。"

探照灯又扫回来。我钻进集装箱缝隙,发现照片边缘还有行小字:"47-28-13=6"。这行数字被反复描画过,几乎刻穿了相纸。

手机突然震动,未知号码发来短信:"游戏结束。看看你左边。"

我猛地转头,看见集装箱阴影里站着个人影——穿着蓝裙子的林小雨,右手举着枪,左手拿着块深蓝色窗帘布。

她的笑容和照片里一模一样:"陈侦探,你猜对了一半。坠楼的确实是林小雨..."她慢慢举起窗帘布,"但我不是林小雪。"

月光照在她的手腕上,那里没有针孔,只有个小小的蝎子纹身。

谁是谁的游戏

枪口在月光下泛着蓝光。

我盯着眼前这个"林小雨",她嘴角的弧度突然变得陌生。夜风吹起她的蓝裙子,露出膝盖上一道月牙形疤痕——照片里的姐妹花都没有这个标记。

"你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。"我慢慢后退,后背抵上冰冷的集装箱。

她笑了,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:"终于有个明白人了。"左手在耳后摸索几下,撕下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,露出张完全陌生的脸——细长眼睛,薄嘴唇,右眉有颗红痣。

"实验监督员7号。"她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礼,"你可以叫我红蝎。"

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。她却不慌不忙,用枪示意我往码头边缘走:"三年前那场实验很成功,只是出了点小意外。林小雪确实坠楼了,但林小雨...变成了完美的实验体。"

退到栏杆处,下面黑沉沉的海水拍打着水泥柱。她递给我一个药瓶:"看看标签背面。"

借着月光,我看见标签背面印着微型表格,列着七组数据。前五行被划了红线,第六行对应张明远的名字。

"陪审团死亡顺序。"我猛地抬头,"你们用他们做药物测试?"

"聪明。"红蝎的枪纹丝不动,"这种镇静剂能精准消除特定记忆。张明远他们当年收了钱,判那个富二代无罪,却不知道自己在参与更大的实验。"

警车的探照灯扫过附近集装箱。她皱了皱眉,语速加快:"林小雨被注射后产生了姐姐的人格记忆,以为自己是林小雪在追查妹妹的死因。多完美的闭环实验啊。"

"那张明远为什么必须死?"

"他发现林小雨还活着。"红蝎冷笑,"那晚她溜进张家书房找证据,被张明远认出来了。老东西慌了,怕三年前的事败露..."

一声突兀的枪响。红蝎的右肩突然炸开血花。她踉跄着转身,看见林小雪拖着伤腿靠在集装箱上,手里的枪还在冒烟。

"小...雨..."林小雪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。

红蝎的反应快得惊人,左手拔出备用枪就要射击。我扑上去撞偏她的手臂,子弹打碎了头顶的照明灯。在爆裂的火花中,我们三人以诡异的平衡僵持着——林小雪的枪指着红蝎,红蝎的枪指着我,我的枪指着红蝎的膝盖。

"放下枪!"警察的扩音器从码头入口传来。

红蝎突然笑了:"陈侦探,你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吗?"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遥控器,"因为你父亲当年是第一个试用47-28-13的人。"

我手指一颤。父亲临终前确实有严重的记忆混乱,总念叨着一串数字...

"再见。"她按下按钮。

码头某处传来爆炸声。警察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。红蝎趁机翻过栏杆跳进海里,我朝她消失的方向连开三枪,只打碎了几朵浪花。

转身时,林小雪已经滑坐在地上,身下积了一滩血。我撕开衬衫压住她腹部的伤口,她的手却软软地搭在我手腕上。

"照片..."她气若游丝,"背面..."

我摸出那张合影,就着月光细看背面的算式"47-28-13=6"。突然发现每个数字的笔画都是由更小的字母组成的——"G""S""H""S"...

"青松...医院...六楼..."林小雪的手指渐渐失力,"小雨在..."

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。她突然睁大眼睛,瞳孔里映出我身后的什么东西:"小心!"

我本能地侧身,子弹擦着耳廓过去。二十米外,红蝎从海里爬上来,湿透的黑衣贴在身上,像第二层皮肤。林小雪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枪——

枪响的同时,红蝎的眉心绽开朵血花。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伤口,向后倒进海里。这次没有再浮上来。

林小雪的手垂了下去。医护人员冲过来时,她嘴唇还在微微颤动。我俯身听见最后几个字:"...不是...小雪..."

青松医院废弃的住院部像具骷髅立在雨夜里。我撬开侧门锁链,沿着逃生梯爬到六楼。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缝里透出微光。

推门的瞬间,腐臭味扑面而来。手术台上躺着个人形,盖着蓝白条纹床单。我颤抖着掀开一角,露出张和林小雪一模一样的脸——只是更瘦,更苍白,胸口微弱地起伏着。

床边挂着输液架,药瓶标签上写着"47-28-13维持剂量"。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微弱但稳定的波形。她手腕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,但没有蝎子纹身。

"林...小雨?"我轻声唤道。

她的眼皮颤了颤,没睁开。我注意到床头钉着张纸条:"第六阶段实验体。记忆重置次数:47。下一阶段:28号方案。预计完成时间:13天。"

原来那串数字是这个意思。

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我关掉手电躲在门后,听见两个男人在交谈:

"红蝎失联了,监控显示那侦探往这边来了。" "处理掉实验体,按预案撤离。" "可惜了,六年数据啊..." "少废话,7号方案启动。"

脚步声停在门外。我握紧枪,突然听见"滴滴"的电子音——他们在门口放了什么东西。

爆炸冲击波把我掀到手术台边。浓烟中,两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走进来,其中一人举着注射器走向林小雨。

我开了两枪。第一枪打碎注射器,第二枪击中高个子的膝盖。他们没料到有人还活着,矮个子转身就跑,高个子拖着伤腿落在后面。

我给林小雨拔掉输液针,抱起她冲向安全通道。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——他们引爆了第二枚炸弹。热浪推着我们飞出楼梯间,落在三楼平台上。

怀里的林小雨轻得像片羽毛。她的眼皮突然抖了抖,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睛:"姐...姐...?"

三年来第一次,有人用这双眼睛清醒地看向我。

三个月后,老周把结案报告扔在我桌上:"签字吧,明天档案就封存了。"

报告结论写得很简单:张明远因非法人体实验被同伙灭口;林小雪为追查妹妹下落卷入案件,不幸身亡;林小雨获救,目前在特殊疗养院接受治疗。

"红蝎的尸体没找到。"老周点了支烟,"DNA比对显示,她可能是张明远堂弟的私生女。那王八蛋现在躲在加拿大,引渡手续至少还要半年。"

我翻到物证清单,蓝色窗帘的化验结果一栏却被涂黑了。老周注意到我的视线:"别问,上头直接封存的。"

签完字下楼时,信箱里多了个匿名包裹。拆开后是半块深蓝色窗帘布,夹着张照片:手术室角度拍摄,林小雨躺在病床上,而床边站着穿白大褂的...我父亲。

照片背面是新纸条:"游戏继续。47-28-14=?"

我站在夕阳里,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不断重复的那串数字。当时以为是他记错的病历编号,现在想来,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,或许是某种警告。

手机震动起来,未知号码发来一条链接。点开后是段模糊的视频:穿着蓝裙子的背影站在青松中学实验楼顶,风吹起她的长发。她转身时,镜头突然聚焦在右手腕上——那里有个新鲜的蝎子纹身。

视频定格在这一帧,然后自动删除。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,和三个月前码头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
我摸了摸耳廓上的伤疤,走进暮色中。口袋里,那半块蓝色窗帘布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,烫着我的大腿。

[全文完]